紀閣老一進殿便跪倒在地,言語鏗鏘有力:「聽聞皇上委任長寧長公主為欽差,巡視北直隸河道,這是朝廷委重任於女子,大大不妥!」
臨安大長公主亦是深施一禮,沉聲對皇帝道:「哪怕皇上說我倚老賣老,我也要請皇上收回成命。長寧長公主心術不正、忘恩負義、野心勃勃,決不可在風調雨順的年月任用!」
皇帝聽得心裡怒火飆升,面上卻是不顯分毫,淡然笑道:「決不可在風調雨順的年月任用?這話很有些聽頭,意思是大長公主認為經了雪災時疫仍是風調雨順,還是說,長寧那般人物,只能用於朝中無良將的關頭?」
臨安大長公主道:「自皇上登基到前年,一直風調雨順,未曾出過大事,一場災情時疫,算不得什麼。」委婉地承認,長寧只能用在無武官可用之時。
皇帝輕輕哼笑一聲,喝了一口茶,重重放下茶盞,喚來劉洪,微聲交代兩句。
隨後,他不再理會紀閣老與臨安大長公主,繼續批閱手邊的奏摺。
紀閣老與大長公主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偷瞄皇帝臉色,覺得陰晴不定,也不敢再多言。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李進之帶著一摞公文卷宗趕來,呈交給皇帝之後,靜靜侍立一旁。
皇帝只問李進之,哪些是他新近查清楚的。
李進之給他挑選出來。
皇帝凝神細看,又用了一盞茶的時間。終於,他漠然望向紀閣老:「次輔摻和朕的朝政之前,留在家中的時日已不短,可曾哪怕騰出一半日,用來反思行差踏錯之處?」
紀閣老不論心裡有鬼沒鬼,都只能回道:「臣時常自省,卻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皇帝冷笑出聲,握著卷宗走到他跟前,來回踱步片刻,驟然將卷宗砸到他臉上,「不知何事?是否因作孽太多之故!?」
紀閣老大駭,卻是一動也不敢動。
臨安大長公主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打圓場,「皇上……」
皇帝一記眼刀過去,語聲更為暴躁:「一邊兒待著去!」
饒是臨安大長公主六十來歲的人,也被嚇得不輕,不自主地瑟縮一下。
皇帝跟紀閣老翻起了舊帳:「猶記得,先帝末年需用兵時,你先是上躥下跳地主張勞什子的求和,求先帝先一步低頭,送上愛女長寧和親以示誠意;後來朝中無適合的良將,只能答應執掌半壁江山的首輔蔣昭的請命,令其掛帥出征,長寧亦執意請戰。
「那場仗打了三年多。朕到近來才想通,是那一仗拖垮了蔣閣老和長寧的身子骨,更冷了他們的心腸。
「征戰時數次糧草兵器供應不力,戰捷後回來沒多久,就被扣上種種殺良冒功、虛報軍功、貪墨軍餉、發國難財的罪名。紀閣老,你參與了多少次,你知我知。
「蔣昭與長寧皆非聖人,可就是聖人,又如何忍得了你這等髒心爛肺的東西!」
紀閣老年邁的身軀簌簌發起抖來。
皇帝目光和語氣愈發冷酷,「先前的事,朕後知後覺,也認了,可你入閣之後,為了早些上位,又做了哪些陰毒之事?
「兩次三番找清河郡主幫你殺政敵的高堂、稚子,是不是你?
「如今被一無知蠢貨慫恿,前來阻撓朕任用長寧,可是次輔該做的事情?
「朕只恨自己眼瞎,讓你這麼個東西高居次輔多年!」
末一句,皇帝是吼出來的。
紀閣老承受不住,癱坐在地上。想起身跪好,竟是有心無力。
第100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皇帝轉頭,冷冷逼視著臨安大長公主,「大長公主對朕有何賜教?」
「沒、沒有……」臨安大長公主下意識地應聲。
「既然沒有,便走,帶著你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回陝甘總督那裡,日後一切,聽憑他吩咐。」皇帝轉身直面著姑母,「你蠢了一輩子,你麼兒更蠢,到了你孫輩,已是蠢得令人髮指。
「朕不奪你位分,未曾將你貶為庶民,不過是看顧著老英國公和英國公的功績,與你無半分干係。」
臨安大長公主驚詫不已,懷疑自己聽到的言語是不是幻覺所至。
皇帝道:「記住,你小兒子貪功冒進以至三千將士潰敗事後,長寧沒當即處死他,是念著你與皇室的牽連;先帝沒繼續追究,是念著你到底是他的手足;朕沒秋後算帳,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若你願意翻舊帳,朕也樂意之至。譬如你當年可曾對長寧母妃潑髒水,譬如你這些年對孫兒孫女的教導,導致了多少令皇室蒙羞的鬧劇,這些,皆有證可查。」
臨安大長公主的身形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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