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附著在黑牆上。
牆壁被點亮,閃現一副清晰的畫面。
畫面中,柳章躺在床上休息,穿著中秋夜宴那晚大紅官袍,素白領口微微敞開。視角壓低壓近,近到他的眼睫都清晰可見。畫面沒有聲音,非常暗。一隻女人的手落到他領口,帶著調情引誘的意思。柳章睜開眼。
女人也許說了自薦枕席之類的話。從柳章的口型判斷,他回答的應該是「出去」。
不愧是楚王殿下,美人投懷送抱,他拒之千里之外。
楊玉文哂笑著注視這一幕。
美人不依不饒,柳章神色厭煩,然後視角猛然遠離。美人被某種蠻力強拉出去,撞塌宮燈飛到門口。畫面劇烈抖動。柳章說了句「不必傷她性命」。彈指一揮間,白刃閃爍寒光。空氣中浮動一根銀白色細絲。
楊玉文判斷,那是蛛絲。
江落矗立在門口,月光照亮她肅殺身形。
美人驚魂不定。她懼怕江落的力量,不敢再心存非分之想。只得倉皇逃竄,返回東宮復命,她行走在黑暗中皇城中。走到東宮門口,背部受擊,整個人向前撲倒,像是摔了一跤。軟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畫面中沒有出現兇器也沒有殺手。
舞姬仰著臉,面朝天空。她的身體分解了。
天邊一輪明月高懸,像只冷酷的巨眼,目睹這場無聲無息的屠殺。巨眼俯瞰著死者,靜謐無聲的宮道,偌大皇城。整個長安都沐浴在銀色光輝中,慶賀花好月圓中秋夜。舞姬的血漸漸流干,眼球抽搐,視野陷入黑暗。
畫面中的月亮變黑變小,扭曲變形消失。
牆上金粉唰唰剝落。
這就是蝶粉捕捉到的全部內容。
楊玉文臉上光影交錯,重歸暗淡。他聚精會神,看了四五遍,沒有漏掉一個細節。
如若以這段信息作為破案參考,那麼江落會是重大嫌疑對象。雖然沒有捕捉到她動手的畫面,但殺人手法,以及前情都對得上。唯一值得推敲的是她的作案動機。她為什麼要殺舞姬。難道就因為人家要爬柳章的床,致使她懷恨在心嗎?
她對柳章抱有什麼樣的感情呢?
這一點讓楊玉文比較感興趣。
柳章叮囑她別傷人,她還是殺了。說明她沒有那麼聽柳章的話。
兩個人的師徒關係很可能是個幌子。
「大人,客人來了。」趙志雄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楚王殿下嗎?」楊玉文回過神。
「是。」
「請他進來。」
「來這裡?」趙志雄不太確定。
這是楊玉文的私人領地。驅魔司之內,旁人不得擅入。
楊玉文經常在這打坐,喝茶,睡覺。他不喜歡回楊家,也不喜歡睡在床上。困了就往地上一躺。幕天席地,擺脫外物束縛,對他來說是最自在的。這間靜室就跟他的臥房差不多。趙志雄如無必要,也很少進來。所以上司要把死對頭請進來喝茶,在趙志雄看來是件費解的事情。
「沒錯,去請。」楊玉文端起地上的茶盞,倒了兩杯茶。
「是。」趙志雄狐疑退下去。
片刻後,柳章在趙志雄的帶領下,走進了靜室。
地面澆築著一面太極八卦圖。楊玉文坐在黑方,另外擺了茶杯在白方。顯然那是留給來客的位置。而楊玉文姿態散漫,也沒穿外袍,不像個待客的模樣。他抬眼注視著柳章,笑道:「坐,別客氣。」
楊玉文位高權重,只有別人給他賠笑臉的份兒。他一笑,表示禮遇和友善,反倒有種不懷好意的味道,這鴻門宴已經開場。柳章心知肚明,不卑不亢,也沒有顧忌什麼。四周空空如也,除了一把椅子,幾根幽靈般閃爍的蠟燭,什麼也沒擺。就像個祭壇。
他們倆坐在祭壇中心。
柳章觀察周圍環境,既陌生又熟悉,「這是群英台。」
楊玉文沒想到他記得群英台,道:「是,我把它搬空了。」
群英台是驅魔司的集訓中心。十多年前,柳章通過驅魔司選拔,曾經在這兒見過楊國師。當時有六十七個人,都是年輕修士,他們朝氣蓬勃,對未來充滿展望和期待。每個人都收到了一本行動手冊,上頭的第一要義,不是降妖除魔,而是忠君愛國。
他們站了兩個時辰,聆聽有關天地君親師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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