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溶表現得寵辱不驚。
案發地點的屍體已經被收走,血跡都打水沖洗乾淨了。牆上留有一抹粉色殘痕,提醒著過路人這裡曾經發生過血案。據說是擦不掉,東宮司馬提議把牆敲掉重建,但御林軍認為命案未結,現場需保存完好。東宮只好把這道門封禁,從別的門出入。
發生這件事後,太子嚇得做了幾宿噩夢,夜不能眠。
太子不敢聲張,怕傳到父皇耳朵里,又要罵他懦弱膽小。堂堂一國太子,竟然被死屍嚇成這幅鬼樣子,傳出去豈不淪為笑柄。當朝皇帝馭下極有手段,剛柔並濟,唯獨對太子是個嚴父形象,處處要求高。而皇后又極為嚴肅,不苟言笑。
嚴父嚴母的雙重壓迫下,太子逐漸養成一副仁厚溫吞性子,往好聽了說是寬仁,往壞了說就是窩囊。窩囊太子十分羨慕傅溶敢跟親爹在大街上對罵,罵不贏還有太后撐腰。
太子與傅溶促膝長談,大倒苦水。傅溶連連開導勸解。
難得遇到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
兩表兄弟聯絡感情,打開了話匣子。傅溶問了一個深埋於心的謎題,「太子殿下,你明知道小舅舅不近女色,為何要送舞姬給他呢?」
太子長嘆一聲,道:「孤知道九皇叔喜歡清淨。所以送他去嘉月堂休息,沒有安排人。」
傅溶始料未及,道:「所以舞姬不是你安排的?」
太子道:「是秦牧一個勁說九皇叔孤枕難眠,要塞個人。孤便准了。」
秦牧,秦家四公子,也就是秦愫的四弟弟。
傅溶記得這人跟向雲台交好,狐朋狗友,經常出入煙花之地,不是什麼好鳥。秦愫常年待在宮裡,也管不住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弟弟。
「秦牧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太子遲疑了片刻,道:「孤也不知道。」
當年柳章拒婚,害得秦愫蒙羞受辱,秦牧為姐姐打抱不平,揚言要去弄死柳章。後來被秦愫訓斥了一頓,消停下來。此事不了了之。難不成這個秦牧一直懷恨在心,所以向太子提議,往柳章那塞女人。
這也說不通啊。傅溶摸著下巴琢磨起來。
秦牧恨柳章,應該詛咒他斷子絕孫才對。
塞女人算什麼報復?傅溶又大膽揣測,萬一那個舞姬是刺客呢。興許秦牧是打算刺殺柳章。這個設想也很難站住腳。縱使秦牧膽大包天,也不敢在宮裡製造命案刺殺王爺,這和造反有什麼
區別。他怎麼敢呢……
而且問題的關鍵是,舞姬為什麼會死在東宮門口。
秦牧身為太子的座上賓,為何要忤逆太子,在東宮外頭動手。
種種疑問擺在那裡。
傅溶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去現場看看,尋找點線索。把太子哄睡著之後,他翻窗而出,跳下宮牆,趁夜深人靜,將案發現場仔細勘驗。他站在死者最後躺下的位置上,四處張望。他發現了一棵百年大樹。
死者生前是面對這棵樹的。
傅溶踩著屋檐瓦片飛出去,躍上樹梢。
大樹粗壯,可供兩人環抱。傅溶就著月光仔細觀察樹身,在樹幹上找到了蛛絲馬跡。在兩丈多高的樹幹上,他摸到兩條創口,劃痕由淺入深的方向剛好朝著死者倒下的地方。
兇器切斷死者後,以極快的速度,射中樹幹,沒入樹芯。因為創面極薄極細,外表幾乎看不出來。御林軍根本沒想到兇器會飛那麼遠,橫跨了十幾座宮殿。殺手內力深厚,不容小覷。傅溶小心翼翼挖出位於樹木創口深處的兇器,非常薄。
兇器竟然是一片楓葉。
「宮裡沒有種楓樹,楓葉是外頭來的。」
「葉子帶血,江落對氣味很敏感,我讓她聞過,她確定是舞姬身上的血。」
「所以可以判斷,這就是兇器。」
傅溶用帕子托著兩片楓葉,捧向柳章。
柳章握住葉柄,端詳片刻,上頭隱約可見血絲。
「這是你待在宮裡查出來的嗎?」
「是,」傅溶解釋道:「我把宮裡比牆高的樹全檢查了一遍,只找到這兩片。」
「你做得很好。」柳章點了點頭。
這次傅溶的表現,超過了他的預料。連驅魔司和御林軍都沒找到的東西,被他找到了。
傅溶傻眼,看著柳章,有些難以置信:「舅舅這是在誇我?」
柳章沒理解他反應這麼大,「我不能誇你嗎。」
傅溶熱淚盈眶,道:「舅舅終於誇我了。」
柳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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