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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鍾薏去雲來酒樓找了娘親。
飛檐凌空,層樓堆疊,一看便是極用心思修葺過的地方,比起京中名聲在外的翠雲樓也絲毫不見遜色。
太妃說,宛容這些年未再嫁,在蘇州置了大宅,獨自一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鍾薏站在樓前。
明明繞了許多年,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
原是帶著太多執念來的,想著如衛昭所言,該見上一面,問一問她拋棄自己的苦衷,尋一個答案,好讓這一路奔波看起來不那麼徒勞。
她以為自己會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
可真正站在這的那一刻,腳步卻滯住了。
她在來的船上想過太多遍,甚至夢裡都在排練相見的第一句話。
她想告訴她,爹已經病逝;她獨自一個人過了好多年,走得很遠,還受了很多苦。
可這些話,忽然都堵在喉頭。
鍾薏抬頭望了一眼那塊碩大的招牌,掌心濕了一片。
門前的小廝見她神色猶豫,試探著問:「姑娘可是容掌柜的甚麼親戚?」
她怔了下,問他為何這樣說。
小廝笑道:「姑娘莫怪,小的眼拙,可姑娘風塵僕僕,且眉眼間……與我們掌柜的,著實有些相像。」
她垂下眸子,沉默半晌,才輕聲道:「不是,我只是……久聞芳名,來此探訪。」
小廝點頭,沒追問,笑著道:「掌柜常年在外奔走,姑娘今日怕是無緣碰見了。」
她點頭,走進酒樓,默默在角落坐了許久。
客人不多,小廝以為她真的是慕名而來,便一邊替她添茶,一邊講些舊話。說宛容如何一人撐起這家酒樓,如何與人周旋、扛事,女子之身成蘇州一方巨富,說得繪聲繪色,眼裡儘是敬佩。
鍾薏默默聽著,目光落在樓中華麗的裝潢上。
直到杯中茶涼透,她才開口問:「那她……過得好嗎?」
小廝笑了:「姑娘這話問得奇怪。富甲一方,既無夫子拖累,也無婆媳煩心,日日可行可游可交友,快意無拘,如何不好?」
「我看吶,天底下就沒幾個女人比她過得還自在的咯。」
她聽完,笑了下,沒再多問。
傍午時分,鍾薏回到客棧,帶上包袱,一個人上了路。
時值秋日,氣朗風清。
沿街桂花飄落,風拂過耳畔,帶來清爽涼意。
她走在喧鬧人群中,心卻出奇地靜。
她不後悔走這一遭。
也不遺憾沒能見她。
母親過得這樣好,自在、明亮,比她幻想的所有可能都更好。
鍾薏有些釋然,也有些羞愧。
這些年,她執拗地走得太遠,執拗地要一個解釋。
仿佛只有見了她,問清楚了,才能替自己的苦撐和委屈找到個落點。
可此刻才突然明白,不是每段分別都要有迴響,也不是只有重逢才算圓滿。
只要各自好好活著。
鍾薏站在橋頭,回望一眼。
街上人來人往,夕陽正盛,酒樓門前的金漆招牌被霞光映得發亮。
她想,她也可以如她那般。
繼續往前走。
*
宮中,一片哀肅。
皇帝昏睡兩月,遲遲未醒,太醫院輪番施針,靠著藥石吊命,才堪堪將那口氣續在胸中。
一刀穿胸,周邊血肉撕裂,傷及心腔,傷口極為可怖,若是尋常人,早已魂歸黃泉。
韓玉堂守在清暉殿內,日日不敢合眼。
他至今忘不了那日進長樂宮時的景象。
血流滿地,一片狼藉,皇帝倒在血泊中,胸口開了一個窟窿,一動不動。
刀還在娘娘手裡握著。眾人
都心知是她行的刺,可陛下在封死長樂宮時,第一句話便是:「貴妃無罪。」
當時韓玉堂聽著只覺得莫名,後來才明白。
朝政雖有中書暫理,可兩月下來,大事小情堆積如山。大臣們日日求見,幾乎將清暉宮門檻踏破。
剛送走右相,韓玉堂跪坐在榻前,望著皇上那張血色褪盡的臉,正欲喘口氣——
榻上傳來細不可察的一動。
他一怔,猛地抬頭。
那雙閉了兩月的眼,竟緩緩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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