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里搖了搖頭:「不用謝我。」
窗外雨打檐瓦,屋中只余碗筷輕響,靜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他坐在對面,手指輕輕扣著桌角,像是有什麼話憋著,遲遲不敢開口。
鍾薏豈能不明白?
這段時日接觸下來,她也算熟悉他。
王秋里一向內向拘謹,若非今日生辰,他未必敢這樣在夜裡貿然登門。
可她現在實在沒有餘力再牽扯進一段情意,也不想耽誤他。
她正想著要開口,門口卻突然傳來傳來一聲悶響——
「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倒在門檻外。
阿黃「汪」地叫了一聲,猛地竄出去。
鍾薏一頓,眉心蹙起,起身快步走到門前。
門推開的一瞬,夜雨撲面而來,帶著鐵鏽味撲了滿臉。
檻外倒著一個人。
滿身泥血,身量極高,側臉埋在水窪里,半張側臉相貌平平。
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沒了生機。
阿黃湊上前,搖著尾巴嗅了一圈。
王秋里循著聲音過來,看到門前倒著的人,嚇了一跳。
他趕忙蹲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那身帶血的外袍,翻到一個令牌:「還有氣。這打扮,應是班師回來的士兵,怕是傷得太重,路上走散了。」
「能爬到這裡……算是命大。」
他回頭看到鍾薏仍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喚了她一聲。
鍾薏才像回過神一般:「麻煩你,幫我把他背進來。」
血污一路滴滴答答,順著王秋里的背一路滴進藥坊。
屋裡燈光昏黃,他將人安置在隔間的小榻上。
看他一身破破爛爛的軍袍,又回頭瞧了瞧鍾薏,遲疑片刻,試探著開口:「要不......我替他換傷?你告訴我如何做便是。」
鍾薏站在外頭,手上正研著的藥舂停了一瞬,低低「嗯」了一聲。
王秋里悄悄鬆了口氣。
他把簾帳放下,小心翼翼替那人剝了濕透的衣物。
屋內陷入一陣寂靜,只聽得衣料被剝開的窸窣聲。
過了一會兒,他低低抽了口氣,聲音從簾後傳來:「胸口有處傷得重……得你來看。」
鍾薏擦了擦手,掀簾進去。
燈火搖曳,暖黃的光將榻上人的輪廓一寸寸映出來。
男人上半身衣裳被王秋里褪去,肌肉輪廓起伏,肌膚呈現病態般的白。
胸膛斜橫著一道新裂的刀傷,血還未凝,蜿蜒淌下。
可她的目光卻停在那刀傷之下。
緊貼著的地方,是一道早已痂白的瘢痕。
長,深,邊緣歪曲,呈可怖的撕裂狀,像是活生生從心口撕開。
新舊兩道傷口重疊,仿佛是重新描摹了一遍舊傷。
鍾薏盯著那道瘢痕。
王秋里側頭看她一眼,發現她面色忽地發白。
「鍾薏?」
鍾薏提起唇,勉強笑了笑:「這個人我來處理吧。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
她頓了頓,又低聲道,「那些東西……謝謝。」
王秋里有些猶豫,可見她神色平靜得近乎漠然,還是點了點頭,只低聲叮囑她夜裡小心一點。
鍾薏將他送到門口。
雨仍未停,街上潮氣沉沉,燈火遠遠暈開,打在石板上,碎成一片一片。
她目送他身影徹底消失在雨幕中,才將門閂重新落下。
屋內一時只余雨聲。
她正要轉身,身後忽然響起極輕的一道響。
像是濕靴踩上地磚,極輕,卻在死寂中清晰得滲人。
下一刻——
一雙蒼白赤裸的手臂從身後悄無聲息地探出,緩慢地纏上來。
腰肢被緊緊扣住。
背後貼上一具溫熱軀體。
呼吸噴在耳後,帶著潮濕的血氣。
有人埋在她脖頸,深深嗅聞。
然後,她聽見:
「......漪漪。」
第81章 「你不是最喜歡親我這裡……
熟悉的溫度從後背沁上來,像沼澤深處爬來的毒蛇。
帶著血和泥的腥氣,緩慢地、溫柔地、幾乎窒息地纏住她每一根骨頭。
鍾薏沒有動。
她站著,連呼吸都沒有亂。
身後那人卻貼得越來越緊,控制不住地發出粗喘,像是要將她嵌進自己血肉里去。
「漪漪身上還是這個味道……」
他貼在她耳側,聲音低低的,帶著一點輕飄飄的啞意,「我沒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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