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這幾日,等著瞧好了。
他不語,纓徽也不問。
白蕊端了參湯進來。
纓徽接過吹涼:「這是管家送來的老參,我瞧你這幾日往來奔波,要顧著外面的差事,還要顧著我,實在辛苦,燉了盅湯,你且補一補吧。」
往日她就是這樣。
惡劣時言語刀子似的傷人。
溫柔時又像是怕李崇潤死她前頭,再沒人供她消遣。
對他關懷備至,噓寒問暖。
李崇潤不疑有他,端過參湯一飲而盡。
纓徽盯著他喝光,笑了笑:「這些日子莊子裡其他人也辛苦了,那鍋湯還剩下底子,白蕊你去熱一熱,一併分給護衛們吧。」
白蕊緊張地輕輕攥住衣袖,屈膝應是。
李崇潤坐下端看那珠冠。
邊捋順金葉子,邊絮叨:「到時我們成婚,你若想請你阿耶阿娘來,我就派人向天子陳書。西京日子不好過,將他們接來幽州,他們從前欺負你了,以後就讓他們日日看你臉色。徽徽,你信我,往後都是好日子……」
纓徽站在窗邊耐心等著。
直到身後再也沒了聲響。
第8章
四月,正是猩紅簇簇榴花。
纓徽乘夜疾歸都督府。
身邊只跟著白蕊和紅珠。
途中經過了晏樓。
長夜如墨,周遭靜謐如沉睡的昏獸。
唯有這裡燭火煌煌,宴樂不絕。
幾個郎君相互拉扯尋歡。
白蕊眼尖,瞧見李崇游又在其中。
「如今
四郎君倒成了這秦樓楚館的常客。可憐他那娘子才小產,臥床不起,竟涼薄至此。」
纓徽不知這樁事,隨口問了句。
上元節時,太夫人照例要供佛奉香。
往年都是兒媳們侍候在側。
徹夜不眠,續燃香火,抄寫經書。
這一年四娘子剛懷上身子。
她素日體弱,胎像不穩。
李崇游心疼愛妻。
親自求太夫人可否免了自己娘子的供奉。
太夫人噓寒問暖一番。
哄走了李崇游。
卻派人去四郎君府上。
給四娘子送了新刊印的經書。
道多事之秋,女眷上不得疆場分憂,只能用這種方式祈福。
四娘子盡可躺著。
只期她稍稍好些時,多少抄一些。
可別因怠慢佛祖而給都督招來禍事。
四娘子亦是官家女,當然聽得懂個中深意。
又心疼自家郎君以庶子之身在都督府這狼窩裡掙扎多年。
不願因為自己而平添麻煩,便撐著病體去侍奉太夫人。
熬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就見了紅。
太夫人愧疚地哭了好幾日。
李崇游不得不扔下剛剛小產的娘子去安慰。
「真是惡毒。」
纓徽咬牙道。
紅珠不忿:「那就是個佛口蛇心的東西。府里誰不知道,都督這些年沉溺酒色,掏空了身體,子嗣稀薄,膝下只一兒一女。庶子家有孕,太夫人覺得扎眼罷了。」
纓徽想,這對母子是一丘之貉。
德不配位。
也能忝居多年,老天真是無眼。
紅珠道:「四郎君也是窩囊,都這樣,還鞍前馬後給這對母子做狗。」
馬車中一陣靜謐。
良久之後,白蕊才幽幽嘆息:「能怎麼辦?總得活著啊。當年三郎君怎麼死的,二郎君又為何有家不敢回。都督殘害手足得心應手,能活下來已是不易。」
纓徽不由得想起了李崇潤。
她初見他時,他才十二歲。
湘竹綠柳般的秀雋少年。
寡言沉默,又格外會看人眉高眼低。
那時老都督新喪,闔府茹素縞服。
李崇清卻悄悄納了兩名美妾,關起來門飲酒作樂。
太夫人隨意差遣李崇潤去請李崇清來用膳,正撞破醜事。
李崇清喝得醉醺醺,趁著酒勁兒暴打了李崇潤一頓。
纓徽見到他時,他正伏臥在遊廊下的荔蔭里。
嘴角有血,鼻青臉腫。
破衣爛衫,不曉得身上傷勢如何。
只留一縷微薄氣息。
哀聲請求纓徽:「阿姐,求你跟乳母說一聲,讓她來接我。侍女們不敢應,我實在難受。」
纓徽驚慄。
好在白蕊鎮靜,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侯爺囑咐過,閒事莫管,仔細惹了都督不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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