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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著她就要走。

纓徽不忍:「只是個孩子啊。」

她命白蕊和紅珠把李崇潤抬回了自己房間。

剪開他的衣衫,給他治傷。

小小的身軀上遍布猙獰傷口。

李崇潤疼得只呲牙,未幾便汗流滿面。

為了分散他的注意,纓徽便趴在榻邊陪他說話。

她托腮道:「你認識我啊?」

李崇潤的氣息孱弱如蘭。

仍舊強撐著禮貌回答:「阿姐來時,父親設宴,我坐在最末座。」

「你是七郎。」

纓徽竭力回憶,卻想不起半分。

這煊赫宅邸幽幽深深,苟活著太多低微沉默的生命。

想起自己身世,纓徽不免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她撩起李崇潤額前的濕發,仔細端凝他的臉,「你長得真好看,比新都督好看多了。你的娘親一定也是美人吧。」

李崇潤瞳眸黯淡,默然低沉許久,才道:「娘親死了,在我四歲那年。」

纓徽一怔,忙道:「對不起啊,七郎君。我……我不知道。」

李崇潤掀起濃密的眼睫看她。

目中碎光伶仃,勉強勾唇:「沒關係,阿姐才來,當然不知道。」

這麼懂事的弟弟,卻又這麼可憐。

纓徽憐惜萬分,摸了摸他的頭,溫聲說:「雖然我有阿娘,也有阿耶,可他們還是不要我了。我一點都不想來幽州,這裡太冷了,我不喜歡。可他們還是把我送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鄭重道:「無人愛惜我們,我們更要愛惜自己。不管前路多麼艱難,我們都要咬牙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李崇潤靜靜與她對視,重重地點了點頭。

但纓徽食言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自暴自棄。

酗酒,貪眠,性子一日日乖張。

也許終於被這都督府里天長日久的寂寞和殘忍逼瘋了。

她記不清何時開始墮落。

但一切從李崇潤引誘她起,終於抵達了崩壞的頂峰。

纓徽靠在車壁,心想:七郎,你我結束了,你好好地活下去吧。

都督府里倒是風平浪靜。

沈太夫人聽說纓徽病癒歸來,特意遣了郎中來看。

確認她身無宿疾,這才遣了潘嬤嬤帶著補品來探望。

潘嬤嬤站在珠簾前,回稟:「太夫人的意思是,姑娘既已無礙,不如今夜就與都督圓房吧。倒不是有意怠慢姑娘,只是如今城中正四處捉拿謝氏亂黨,實在不宜大擺宴席。若傳到檀侯耳朵里,只怕有損於都督的聲望。」

纓徽自打回來,便已決定捨棄一切。

貞潔不過是世人賦予女子的枷鎖。

若能以此換回阿兄的生路,再划算不過。

但她必須小心綢繆。

纓徽瞥了白蕊一眼。

白蕊立即往潘嬤嬤手裡塞了白玉珠串。

潘嬤嬤喜笑顏開,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檀州會盟在即,屆時都督必要去檀州參拜檀侯。檀侯好人妻,早聞姑娘美名,曾遣令使傳信,要都督帶著姑娘一起去檀州。」

果真如此。

纓徽心裡冷笑。

前幾日還因這腌臢事痛哭流涕。

如今在阿兄的生死面前,反倒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她故作驚訝:「竟有這等內情,多虧嬤嬤告知,不然我還蒙在鼓裡呢。」

潘嬤嬤只當她少不更事,悉心哄勸:「若得檀侯青睞,姑娘下半生自是不盡榮華。靜安侯知此際遇,怕是也會為姑娘高興的。」

纓徽表面應和,心想:這都督府真是爛透了,合該一把火燒了才是。

送走潘嬤嬤。

便有侍女搬來浴水,為纓徽沐浴梳妝。

大半日光陰過去,莊子裡的李崇潤才艱難醒來。

裴九思頂著他陰鷙如刃的目光艱難回完話,又看了一眼端坐在側的高兆容。

見她朝自己使眼色,這才一步三回首地離去。

李崇潤揉捏額角,劍眉如籠寒煙。

偏又迷茫:「為什麼?她為什麼?」

高兆容嘆息:「大約……因為你只是七郎君吧。」

「我跟她說過!我會出人頭地的!我會給她榮耀富貴的!」

李崇潤滿目血紅,聲音嘶啞,如被激怒的小獸。

高兆容道:「也許……她不信,或者她嫌太慢了。」

李崇潤咬牙,霍得起身,將案上珠冠掃落在地。

碎葉流金般的混亂,珍珠散落開來,滾了滿地。

他攥緊拳,自齒間迸出:「我會讓她後悔的!我定要讓她後悔!」

第9章

遲日夜長,纓徽歪在芙蓉榻上小憩。

心事堆積得太多,難以入眠。

只呆呆看著滿院的侍女嬤嬤忙活。

就連素日懶散應卯的梅嬤嬤都破天荒地留下來。

給纓徽張羅脂粉釵環。

瓷缽碰撞的清脆,夾雜遙遠微弱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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