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想,若是哪一夜寂寞,管那小娘子如何身子不適,非得召來嘗嘗滋味。
如今他改了主意,定要她在自己壽宴上,於眾人矚目下登場。
他斂卻笑容,正色道:「賢侄,那小娘子孤看上了,賢侄可否割愛?」
李崇潤仰頭,雙目直視他,「吾妻豈可隨意予人?」
「有什麼不可?」檀侯像逗弄小孩,言語輕佻:「我這君侯府里的美姬,賢侄若是看上,盡可拿去。」
李崇潤急道:「可那是……」
「李都督。」侍立在檀侯身側的蘇紜卿打斷了他的話,笑眯眯說:「韋娘子貌可傾國,你長兄在時便答應將她送給君侯。你對君侯的忠心,總不會比你長兄少吧。」
李崇潤漲紅了臉。
檀侯滿意地掠了一眼蘇紜卿,哄著李崇潤:「好了,你舟車勞頓已是辛苦,回去歇息吧,等過五日我的壽辰,讓你這寶貝小娘子出來跳支舞。」
李崇潤是趔趄著出的殿門。
裴九思上來攙扶他,順丹陛拾階而下,在穿過長廊,走到無人處,李崇潤臉上堆砌的倉皇盡數斂去,只剩森涼。
裴九思不解:「都督明知沒有結果,何必跑這一趟受折辱?」
李崇潤道:「我越是這樣,這老賊越覺得纓徽奇貨可居,不會過早折磨她,要等到壽宴時拿出來炫耀。」
也會降低對他的戒心。
本來就瞧不起的晚輩,如今不正印證難成大器。
裴九思想起如今處境,愈加為纓徽膽寒,憂慮道:「娘子此舉實在冒險,這是食人惡魔,恐怕壽宴過後不能全身而退。」
李崇潤輕哼。
他們壓根不會等到壽宴過後,多半商量著,就是要在壽宴上動手。
那個半吊子的十三殿下也不見了,一群烏合之眾,倒是膽量喜人。
正想著,遠遠見著,大門洞開,蕭垣身著翠翟錦服,頭戴豹皮席帽,手裡端著兜鍪,闊步走了進來。
兩人擦肩,李崇潤斜睨他,他幾分心虛地錯開眼神。
周圍擁簇著僕婢,不便言語。
李崇潤負袖離去。
蕭垣熱情萬分地步入殿內,將兜鍪放在地上,朝著檀侯深揖為禮:「大周太。宗十世孫高叡拜見檀侯,千歲千千歲。」
檀侯撲哧笑出來:「孤僭越了,該是孤拜見殿下才是。」話雖這樣說,但身體穩穩陷在圈椅里,十分安然受他參拜。
蕭垣殷切地說:「檀侯據三州而立,兵強馬壯,甚於國朝,我這等閒散宗室能侍奉在檀侯麾下,是十世修來的福氣。」
言罷,他捧起兜鍪,雙手奉上:「實在無甚孝敬,這是當年太。宗皇帝率玄甲軍蕩平九州時用過的,萬望君侯不要嫌棄。」
檀侯身邊的拓跋儔扶劍走下來,接過,卻沒有立即呈上,而是端在手裡仔細檢查。
蕭垣心中緊張,偏要遮掩,強迫自己冷靜,仔細觀察起這位聲名赫赫的拓跋護衛。
拓跋儔是鮮卑貴族,出身於武學世家,到了這一輩,據說拳腳平平,唯練就一雙鷹目,凡是落入他眼中的人,是否有武藝在身,練到何種程度,皆。
他約莫三十多歲,五短身材,肩寬平直,眼睛細長明亮,像帶了銳利的鉤子,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拓跋儔檢查完畢,將兜鍪奉上。
檀侯剛接過來,蘇紜卿便在一旁笑說:「恭喜君侯,當年太。宗皇帝便是戴著它開疆拓土,打下這大周天下,如今它落入君侯中,焉知不是天意。」
這恭維話恰說在了檀侯的心坎兒上,他端起兜鍪,左右端詳,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間隙再看看滿臉堆笑的十三殿下,心中有了計量。
檀侯道:「堂堂國朝竟被宦官把持,孤為藩將,亦十分不恥。殿下大義,孤定助殿下重返西京。」
蕭垣在心裡冷嗤:竟想使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招。
面上卻一副受寵若驚:「真的嗎?君侯可不要改了主意。」
檀侯笑起來,捋順鬍鬚,像哄孩子:「不會,殿下放寬心,過幾日我過壽,還要請殿下來吃酒。」
蕭垣連忙躬身應下。
他走後,檀侯又舉起兜鍪,命人拿來銅鏡,整衣戴冠,欣賞起來。
拓跋儔道:「還是召陳長史和范都督來商量商量吧。」
陳長史是檀侯麾下股肱之臣陳謙,年逾六旬,老成深算。
而范都督則是定州都督范炎,不同於幽州的若即若離,范炎對檀侯忠心耿耿,就連當初屠戮謝氏滿門,都少不了范炎的助力。
檀侯點了點頭。
他仰身慵懶道:「口有些渴了。」
蘇紜卿蒼白的臉上略有些僵硬,但很快擼起袖氅,上面橫七豎八的猙獰疤痕,新傷疊舊傷,他拿起匕首,艱難地尋片完好皮膚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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