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對不起……」溫愈舒臉貼著她娘,眼淚不住淌,混進自她娘口中洶湧而出的血里。她好恨。為什麼…為什麼都欺負她們母女?
跟著追來的教養嬤嬤,見著房中情形,猶豫再三還是默默退出,轉身便見一身緋色官服的清雋男子。
「三爺。」
「回去稟了母親,愈舒教養以後再說,暫時不會去松鶴堂。」
「這…是。」
溫棠峻聽著裡間哭聲,雙目平靜,起步進去。屋中擺設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就是床上的那個人…快沒了。他該高興的,可心…卻不受控地揪起。
緋色入目,溫朗氏都不願看那人一眼,只想道一句:「溫…溫棠峻,我我不後悔嫁進溫家,但但後悔讓曾珍死了。她…她該活著,與你真…真是絕配。你你們都都一樣的…毒。」
京城飄起了大雪。傍晚斐悅院掛起了白帆。
迎姐回門時,雲崇青見送葬隊,停轎目送,其師莫大山陪在身旁。看著面色蒼白的幼女,披麻戴孝走在棺旁。旁人都在哭,而她神色平靜,不落眼淚。
雲家四房搬去五嚴鎮的次日,一個包袱送進了雲崇青的書房。
「誰送來的?」
「驛站的人。」
雲崇青莫名,將包袱打開,裡面是本硬帖,光看面沒什麼異樣。翻開見畫,畫的是一人。溫氏愈舒,生於建和三年五月初二……這…這是庚帖?此念一生,不由大震,驚愕之後心思百轉。
以後你就知道韶音姨母為愈舒擇的最後一道保障是誰了。
姐夫的話猶在耳邊,雲崇青看著小像,眉漸漸緊鎖,心卻慢慢沉靜下來。所以…是他?那個送葬時面目淡然的女童浮現在他腦中,他亦說不清此刻自己心裡何滋味。
莫大山進門,見他站在書案後神色複雜,也不問一句,只道:「今日讀《君子之道》。」
沉凝兩息,收起庚帖。雲崇青走出書案,請先生上坐。不多會,書房傳出聲。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支持,明天開篇,雲崇青就長大了。文中畜馬乘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摘自《大學》。
第27章
建和十七年寒冬早臨,京城九月中旬就落了初雪,一下便是三天三夜。二十二這日,花城街誠黔伯府為嫡長孫陳豐,向溫家長房溫棠嘯之女雨琴下聘。三十六抬聘禮,雙雁在首,繞東城轉了一圈,才拐道直東口入陶舀胡同。
陶舀胡同溫府,貼紅掛紫,從主子到下人無不是喜氣洋洋。
頭抬聘禮入大門,鞭炮聲響。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青年,橫眉利目,皮子不白,近了古銅色。因著習武,身子壯碩,面容硬朗緊緻,顯得兩顴骨略凸。今日大喜,其薄唇微抿,神色里看不出喜怒。
住在這片地兒的,文士居多,皆是官身,多年來與溫家相處和睦。聞響動,均前來道賀。一時間溫府迎來送往,你恭維我捧場,熱鬧非常,全已忘了與誠黔伯府嫡長孫有婚約在先的,是溫氏三房原配嫡女愈舒。
也許…有人還記著她,但從這刻起不會再有人提及了。落敗的鳳凰不如雞,現實如此。
直東向朝夕園宗祠里,靜悄悄。去飾素麵的溫愈舒,正跪著。一身寡淡青衣,顯得她格外單薄。快十月的天,兩膝直抵寒地,但她似毫無知覺,面上平淡,一雙形如柳葉的眼不見靈動,靜似古井。
她已經在這跪了一夜了,可腰背依舊直挺。宗祠外一丈地,兩鬢已見白的常汐,面色蠟黃里透著燒紅,粗糙的雙手成爪摳著大腿面,硬板板地跪著,像墩石雕。
時過午,溫家來客散去。終於有人抽出空來,問一問宗祠里跪著的小女了。已三十又七的溫棠峻,清雋如昔,只眉宇間川痕深刻許多。到了朝夕園外,見不遠處紅梅綻放,不由頓足,眼底墨色漸濃。
曾有一人最喜紅梅,可在得知他曾畫過百幅紅梅映雪後,就不再喜歡了。她就是一株寒梅,孤高自憐,再冷也不低頭附庸,求他人來憫。那人在時,他恨不能與之永不復見。可真走了,自己才曉,想永不復見的又何止他?
七年七月,說匆匆但也漫漫。午夜夢回,他常想起她,而她卻從未入夢過。
朗韶音,你彌留之際說你不後悔嫁進溫家,那後悔嫁予他嗎?溫棠峻知他與她從一開始就是個錯,慢慢閉目,掩去眸底沉痛,三息後再睜眼,恢復無痕,轉身入宗祠。
聽到腳步聲,常汐一下驚醒,見到來人,頷首到:「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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