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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問他等了十年,也心虛了十年。直到朗韶音死,他都沒等到。現在終於有人問了,可對著這雙與她神似的眸子,他心裡早想好的對答卻一字也吐不出口。

「怎麼不答我?」溫愈舒奚落:「是不齒嗎?」粲然笑之,手搭上父親的肩。「所以呀做人行事要麼專注要麼就別沾,萬不能一顆心兩門心思。不然…竹籃打水一場空都算好的了,得不償失賠上所有也是活該。」

溫棠峻明白了,微張口久久才道:「你不止恨我,也恨溫家。」

「我不該恨嗎?」

「若無溫家,你一無所有。」

「原來我還有什麼呀,那您別客氣一併拿走好了。」溫愈舒全不在乎,笑得燦爛。

溫棠峻想讓她不要再笑了:「你就沒想過你以後?」

「以後?」溫愈舒繞著他轉了一圈,幫著理了理緋色官服:「以後啊,你們讓我活,我就繼續給你們添點堵。你們不讓我活,我就早點下去陪我娘。隨便你們,反正落得哪樣我都快活。」

從來沒有這般無力過,可溫棠峻也知道若不趁今日把她處置了,那之後…怕是她真的要去陪她娘了。

「既如此厭惡,那就走吧。」

溫愈舒手下一頓。

「我讓文錢送你去北軻莊子,你以後…好自為之。」終於把話說出口了,溫棠峻眼睫落下。朗韶音,我要把府里你的最後一點影子送走了。沒她在,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將你忘得乾淨了。

收回手,溫愈舒輕語:「您驅逐我…是明智之舉。人都說女兒是父親寒冬里的貼心襖子,可我卻清楚我是您的孽障。」

「誠黔伯府退回的庚書,我放在斐悅院你娘的妝奩上,你帶上。」

還真是出乎意料,也罷!溫愈舒後退兩步,恭恭敬敬地深福一禮:「女兒多謝父親放過。」

看著那張臉那一身的孤傲、倔強,溫棠峻掩在寬袖中的手攥得死緊:「回去收拾了細軟就走吧。我已吩咐文錢在西角門等你。」

起身,溫愈舒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絕然轉身出了宗祠,攙扶起還跪著的常汐,頭也不回地離開。

指節被握得咯咯響,溫棠峻咬著後槽牙看著,女兒每走遠一步,他的心就被割裂一分。他後悔了,想把她叫回來,可是又清楚地知道不能。她的一番算計,讓溫家現只有兩條路可走。

一、跟二皇子綁死。二、玫姐兒暴斃。而選了後者,那長兄家雨琴嫁到誠黔伯府也沒意義了。

溫家偌大的宅子,已無愈舒的容生之地。深吸一氣,閉目仰首,有淚自眼尾溢出,流進了發里。溫棠峻喉間艱澀得生疼,一步錯步步錯,他這一生註定要活在悔恨中。

「三爺,」松鶴堂的老嬤嬤來到宗祠外:「老夫人有請。」

慢慢睜開眼睛,溫棠峻嘴裡泛苦:「知道了。」兩刻後,進了松鶴堂,濃烈的檀香亦平復不了他的心痛。

坐在榻上的溫老夫人,今日穿得也喜慶,稍闊的嘴上還塗了口脂,此刻正冷著臉,見兒子來了安也不請,更是不滿:「愈舒…」

「兒子已經決定送她去北地的莊子上。」

房中靜默,溫老夫人眉頭緊蹙:「你……」

「母親,當年韶音月子裡,你讓兒子把湯端給她。兒子稀里糊塗地端了。」溫棠峻忘不了那天朗韶音喝完湯後看他的眼神:「之後六年,兒子不願見她,與其說是怨她恨她,還不如說…是無法面對。無法面對她,也無法面對愈舒和我自己。」

「會落得那般,還不是她咎由自取?」溫老夫人老眼裡滲出淚:「珍姐兒喪在我府里,你舅舅死都沒瞑目。」

「可接了珍表妹來府里住的是您。」

「你這是在怪我?」

溫老夫人愕然後傷心痛斥:「你忘了珍姐兒為何會嫁給岳家那浪蕩子了?還不是因你定親,情傷吃多了酒被那浪蕩子輕薄了,不得不嫁。也是老天有眼,叫混帳醉後落水淹死。珍姐兒逢新生,我這個姑母接她來府里住幾天怎麼了?」

「母親夠了。兒子不想再給愈舒端一碗湯了,就這樣,送她去莊子,任她自生自滅。」

「那孩子的心隨了她母親,涼薄又毒辣。」

「不是隨了她母親,是隨了我。」溫棠峻落寞,強調著:「她的毒辣、涼薄是隨了我。」

還是在怪她,溫老夫人嗤笑:「你父親不會同意的。」

「韶音那門親就是父親給兒子定的。」溫棠峻轉過身,看向站在門口銀冠束髮的戶部尚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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