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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土腥味。」記恩眉頭蹙得更緊,一時不知該怎麼形容,再辨,許久才找著個合適的說法:「土腥味里還有股別的味,就是…咱都成親好些日子了…」

雨水穿過雲崇青的眼睫,雲崇青抿嘴看著義兄,等著話。

記恩越聞越對味:「敦倫之後…」

不用言明,雲崇青瞭然,又吸了吸味。他從不懷疑義兄的鼻子,一個精於釀酒的吃家,對味最是敏銳。

「人腥?」

記恩點頭,拉著老弟走下斜坡:「還混了點尿騷。」昨晚沒下雨,他不知道東邊是不是也存著這異常?

也就是說這片常有人出沒。雲崇青不打算頂著雨去找尋什麼。此處的礦藏被侵占,早已顯然。

「咱們先回。」

記恩沒反對,十分乾脆,打道往回。方走出十來步,一條雷閃自他們頂上掠過,緊接著震天響雷轟轟。與此同時,山嶺深處傳出一聲嘶叫。

兩人都是自小習武,敏銳得很,自是沒錯過,對視一眼,連頭都沒回腳下加快,離開。

雷雨下得急,走得也快。到冠茅林口時,雲層都散了。月似被洗過一般,明晰得很。他們一出紅杉林,隱在暗中的斗笠老者拍了拍馬。

兩匹馬歡而快地噠噠跑來,二人上馬,一路疾馳。

因著要回州府,蔣方和早早便起身了。洗漱好出屋,自然轉頭看向上房。大人房裡沒亮燈,應是還未起。淡而一笑,轉身往馬廄。

縣衙高牆下,雲崇青貼地確定沒響動了,朝義兄比了個手勢。記恩扒牆輕巧地翻越,左右張望,指點了點牆。

蔣方和餵完了馬,覺時候差不多了,回到前院見上房燈亮,不由舒了口氣。他剛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叫一聲,笑著抬手撓了撓頭。

上房,雲崇青換下了夜行衣,鬆散髮髻。北邊山嶺下雨了,但縣城這地干塵厚,全無濕潤。發雖已經被吹乾,可他還是想洗一洗。收拾了一番,往井邊。一開門,見蔣方和站在記恩房外。

聞聲,正低著頭的蔣方和挪腳回身:「大人早。」

「你也早。」雲崇青看了一眼蔣方和的腳,走了。

待看不見人了,蔣方和右腳重碾,來回幾次才移開,垂目下看。原先的半隻濕腳印已模糊。思及昨日大人與記恩兄弟睡遲…不做他想,抬手敲門。

「記恩兄弟,快寅正了。」

記恩壓根都沒睡,回來脫鞋時,發現右腳掌沾了點濕,立馬就欲出屋查檢。不想,屋外已有人了。拿起打火石,點燈。

「起了。」

一行簡單用了早膳,拒絕了孫思秀相送,便打馬離了紅杉縣。還是繞道育田縣,到東合官道那,見到栽了幾捆柴的驢車,雲崇青律一聲停下馬,翻身落地。

記恩、雲崇悌隨後。蔣方和沒遲疑,也不問,跟著行事。幾個隨侍一樣,連眼神都不帶波動一下。

坐在驢車上的老漢,放下韁繩,拿了一旁的蒲扇下車,拇指往嘴上一壓,兩腮鼓起。一聲尖細的響哨刺破平靜。

雲崇青走近,抬手朝老漢拱禮:「有勞。」

老漢頷首,腳下碎步,卻眨眼間就掠過一行,到了雲崇青之前騎的那匹黑馬下,一躍而上。

蔣方和愕然,看著老者騎馬領著他們的坐騎快行。不等走遠,竄出幾個與他們一般打扮的男子,跳上了馬。一齊聲「駕」,僅五息,便消失在了視線里。

軍中人?

雲崇青拿了放在柴上的斗笠,露出斗笠掩蓋下的布頭。記恩上前,用力一拽,拽出兩包袱,丟給六哥一隻,招呼蔣方和幾人過來。

「咱們麻利點,換個樣兒。」

僅僅兩刻,一教書先生樣的鄉紳,領著七個家丁北去。削了鬍子,左眼尾被黏起的蔣方和,粗糙的右手捻著唇下黑痣上的幾根長毛,看著路,心裡有了大概,這是要去川寧?

坐在蔣方和身後的記恩,皮子跟昨天那黑皮似的,一雙圓眼無神透著股憨傻勁,靠著粘上八字須,拉長眼的雲崇青一個接著一個哈切打,他是真困了。

雲崇青原本光滑的臉,長了許多雀斑,一頭黑絲也添了花白,好看的手上多了不少深紋,還戴了枚青玉扳指。那扳指老舊,有著明顯的碎紋。

趕著驢車的雲崇悌,灰布巾裹著頭,唇掩不住兩顆齙牙,心裡在想含在嘴裡的假牙。飛羽叔應該…肯定不會撿人家舊的。可牙又發黃…新的假牙熏一熏也能黃。但熏過…怎麼辦,口水他不想往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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