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紅荷塘鎮,跟飛羽接上頭,歇了兩個時辰。天黑後,他們棄了驢車,穿山嶺,子夜進入川寧地界。旭日東升時,一行已在開義縣轄下駱同鎮上吃麵。
「俺家屋後三鬍子這回是真兇多吉少了。」坐在靠門那張桌吃麵的兩位男子在聊。
「咋了?」
「快半月沒回了,以前沒有過這樣。昨個陪俺媳婦走娘家,西畫山那都傳遍了朝廷哪礦洞塌了。」
「西畫山那片咋知道的?」
「村裡有人活著回來,說雨下得忒大,跟盆往下倒一樣。地下被掏空了,上面再一灌,塌了也正常。埋了好幾十號人,看管的頭領還拘著另一個礦洞的人不讓出來搭救。好在,那雨沒下多久就停了。」
「前天夜裡雨沒下多大呀,也就雷打得響。」
記恩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老弟,調過頭憨乎乎地來一句:「西畫山那有礦嗎,俺咋不知道?」
送豬頭肉上來的店家,笑道:「西畫山沒礦,但他們那片不少勞力受朝廷徵召,去挖礦。貼補厚,而且…」放下豬頭肉,兩手拍拍褂子兜,意味分明,「拿去北邊黑集,好賣得很。」
黑集,黑市嗎?雲崇青不動聲色。記恩看著店家的兜,夾了塊豬鼻肉塞嘴裡,眼仁一翻,白多黑少,含糊道:「俺也要去。」
店家呵呵笑,看著這位客人的痴樣,委婉道:「您不太適合。」一旁的蔣方和,拉了一把憨弟弟,沒好氣地說:「你是自由身嗎你去?」給他又夾了一大塊肉,「快點吃,吃完俺們還要趕路。」
雲崇青突然想起一點,惜媛的金鐲子…會不會是摻了銅?可金子裡摻銅,質地會變硬。少摻點,積少成多?
吃了早飯,一行出了鎮子,往縣城去。駱同鎮離縣城不遠,也就十三四里路。這方的路比紅杉縣要寬些,也平整。他們步行,一路上常有叫「讓讓,靠邊走」。
到地了,雲崇悌腳快兩步,追在十二弟身後,壓著聲說:「不及一個時辰,過去十九輛馬車。每輛車駕都咯吱咯吱,還封得嚴嚴實實。」明顯載的不是人。
另外,西畫山就處開義縣西邊。朝廷在這一帶沒有在采的礦藏,西畫山的人在哪采的礦?
雲崇青斂下眼睫,輕吐。不讓出礦洞搭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他們在礦洞裡,哪裡知道身在何方?
拿朝廷礦藏,來混淆視聽,也確實是個好法子。
記恩杵到六哥右手邊:「還有雨,前天夜裡礦上下大雨了。」紅杉縣沒下。靠這,幾乎瞬間就能把礦的位置圈出個範圍。
綴在後的蔣方和,聽見跟沒聽見一樣,留意著周遭。
雲崇青開口:「進了縣城,我們先找家客棧歇息一下。下晌,你們誰去三和賭坊耍幾把,爭取結交個混子。我想去北邊的黑集走一趟。」
懂了,記恩腳下慢了一步,跟沒剎住腳的蔣方和撞到一塊。他頭也不回,又裝起憨子:「哥,俺想你帶俺去賭坊見識見識。」
蔣方和下意識地看向背手走在最前的雲大人,隔了兩息才點頭:「好,你不亂跑,俺就帶你去。」
「你倆多帶幾兩銀子。」雲崇悌玩笑:「香公館離賭坊不遠。」
「放心。」蔣方和又去摸他的大黑痣:「賭坊的道,俺諳。」進了開義縣城,他們也沒去城東,就在城西尋了家門面乾淨的客棧,要了幾間客房。
奔走一夜,大家都有些疲。稍微洗洗,便歇下了。日頭偏西時,蔣方和領著吃飽喝足的傻弟弟尋賭坊去了,兩人直到次日天蒙蒙亮時才紅著眼回來。
雲崇青正在等,他們一進屋,那股酸餿味就撲面而來。
咔一聲,記恩將提著的小布袋扔桌上,一屁股挨到他老弟身邊,聲音沙啞:「妥了。」
將兩人細細打量了個遍,雲崇青看向蔣方和:「喊了一夜?」
蔣方和抿著嘴不開口,記恩搭上老弟的肩:「六六六啊四·五六,大大大…小,開…唉…一晚上喊的都是這些。帶去十一兩碎銀,兩百六十八文錢,帶回三十六兩銀二兩碎金。」
雲崇青笑開:「夠咱們在開義縣的花銷了。」
「我倆還認識一個爛賭鬼。」記恩豎起一隻手:「欠一屁股債,都被賭坊送去香公館五回了,還不知悔改,天天做夢發橫財。叫張山,大山的山。我跟他說俺叫李師。他一把抱住俺,大喊兄弟啊,終於找到親兄弟了。」
張三李四。雲崇青聽他俺來俺去,樂不可支。蔣方和也憋不住了,抬手捏了捏鼻子,記恩兄弟是真能混事。才一晚上,那張山老底都撂乾淨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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